江南“拍了拍”嶺南，我看見文明的大江大海

嶺南文脈，新機煥發。十五運會開幕式當日，人文紀錄片《珠江》在央視熱播，人文灣區持續引發廣泛共鳴，有關嶺南文化、珠江文化的話題隨之成為上海社科界關注的焦點。適逢第三屆“江南文化·嶺南文化”對話活動在28日舉辦，本報記者特邀多位赴穗參加研討交流的上海專家學者，共同暢談品讀中的所感所悟。

云山珠水，弦歌不輟。從超越體育邊界的全運會到跳出“江河地理志”敘事框架的《珠江》，讓我們與專家學者一同去找尋對話世界的精神坐標，凝聚灣區同心向未來的精神力量。

觀十五運會開幕式：

公眾對嶺南文化有了深刻且全新的認知

珠江是一條文化和情感的河流。同根同源、同心同緣、同夢同圓——十五運會首次由粵港澳三地聯合承辦，讓世界聽到了一曲家國情懷與灣區同心的交響。開幕式中，水的元素貫穿全場，一水相連、一脈相承，更有粵劇、南獅、詠春拳等多姿多彩的嶺南文化元素，堪稱一場嶺南文化、珠江文化的盛宴。

“這是合古今為一體、傳統與現代共振、粵港澳三地與家國相連的美妙贊歌。”上海市文史館館員、上海社科院原副院長熊月之表示，開幕式以水為脈，串聯粵港澳三地，將嶺南文化元素與現代科技巧妙融合，呈現出震撼的視聽盛宴，讓觀眾對灣區同心的凝聚力、珠江文化的深厚底蘊及嶺南文化的鮮活生命力，有了深刻且全新的認知。其中，水元素的運用堪稱點睛之筆，既契合珠江貫通粵港澳的地理特質，更象征三地一水相連的文化淵源與情感紐帶。粵劇、南獅等元素，通過科技手段煥發新生。英歌與全息投影，碰撞出熱烈火花。名家合唱的《彩云追月》，讓鄉愁與鄉情在旋律中傳遞，生動展現了粵港澳三地同域同聲同氣的文化共鳴。“歷史上珠江文化常被主流文化敘事弱化，開幕式上奏響的千年回音，與水元素承載的古今對話，凸顯了珠江文化與黃河文化、長江文化并列的價值。”

“開幕式的表演讓我深切觸摸到了珠江文化的三個特性。”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副院長、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徐劍感觸頗深。他剖析說，一是流動性，珠江是一條貫穿粵港澳三地的天然紐帶，它不僅孕育滋潤著沿岸的生命文明，更承載著共通的人文記憶。它既是物的流動、也是人的流動，更是文化的綿延不絕。二是開放性，珠江奔流不息通向南海，其生命特征就是在開放的涌動中帶來了嶺南文化獨有的商業基因，并孵化出南獅、詠春拳等具有廣泛世界影響力的文化符號，這些也構成了嶺南文化在世界獨特的識別特征。三是堅韌性，開幕式英歌舞的剛勁、龍舟賽的千帆競渡，無不彰顯出嶺南人敢為人先、逆境奮進的精神品格，愛拼才會贏，“拼”的韌勁和“贏”的智慧結合起來，才能無往而不勝。“這種既柔且剛的文化內涵，正成為大灣區應對復雜全球競爭的精神財富。”

“開幕式生動詮釋了嶺南文化向海而生、開放包容的特質——恰如珠江貫通內外，其文化兼具農耕務實與海洋開拓性。”上海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研究員楊嬛表示，嶺南與江南均受儒家文化浸潤，“水文化”深入人心。嶺南文化更具外向開拓性，依托海岸線形成輻射全球的貿易網絡；長三角則偏向內生深耕，以密集水網整合國內市場。此次粵港澳三地攜手辦賽，讓珠江文化從共鳴落地為合力，文化成為凝聚灣區的紐帶。“一國兩制”下，大灣區正以文化為橋，讓同心同緣、同夢同圓的愿景，在珠江畔譜寫出融合新篇。

珠江潮涌，文脈綿長。“珠江是孕育嶺南文化的母親河，更是粵港澳大灣區與世界接軌、奮楫進取的生動象征，這些古今要素在開幕式有精彩呈現。”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長三角江南文化研究學術共同體學術委員會委員戴鞍鋼饒有興致地談到，智能機器人揮臂敲響盛行于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句鑃，極具歷史的穿越感。這套樂器的原件就出土于廣州、收藏于南越王博物院，足見嶺南文化和珠江文化的歷史底蘊和時代活力。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鄭崇選表示，開幕式充分運用人工智能的數字化敘事語言，將嶺南文化的核心意象及文化標識轉化為可感可及的文化體驗，深度融合了生成式人工智能，展現了一種人與AI合作的生動形式。以沉浸式的文化場景和鮮活的生活圖景，向世界展示嶺南文化的氣度和神韻，這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生動實踐。

賞紀錄片《珠江》：

珠江文化兼具內河文明與海洋文明特質

珠江蘊含著中華文明擁抱海洋的蓬勃景象，珠江文化充滿開放與包容的獨特氣質。紀錄片《珠江》向海而生的大河敘事，向人們展現了珠江這座文明對話之橋的韻味與魅力。

“人們此前對珠江文化的認知，每每局限于南方流域的地域文化。實際上，珠江更是文明交匯的紐帶。這里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依托，中國連接世界的門戶。”熊月之指出，珠江文化兼具內河文明與海洋文明的特質，是中原文化、本土文化與海外文化碰撞融合的產物。追溯歷史，他深有感觸地談到，珠江文化不僅孕育了獨特的航運文化、僑鄉文化，更在近現代促使廣東成為革命策源地與改革開放前沿。這種串古今為一線、融中外于一爐的藝術演繹，讓珠江文化作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重要組成的地位愈發清晰。氣勢非凡的《珠江》，將思想文化與經濟社會密切相連，從而向大眾清晰演繹了何為珠三角、何以珠三角的大道，打破了人們以往對嶺南文化的碎片化印象，證明嶺南文化不是孤立的文化符號，粵港澳大灣區是以地域為紐帶、情感為核心的文化共同體。

“《珠江》以‘橋’寓意堅持改革開放和文明交流互鑒，是對灣區美好前景的生動詮釋，令人振奮！”戴鞍鋼表示，大灣區建設，是當代中國正在著力推進的重大國家戰略。依托嶺南文化和珠江文化深厚的歷史底蘊和當代的蓬勃活力，廣東充分發揮主力軍和火車頭作用，正攜手港澳共創大灣區的宏圖大業。

“珠江作為一條蜿蜒兩千余公里的東方大河，不僅是地理上的水脈，更是連接山脈、商脈與文脈的文明對話之橋。”華東師范大學哲學系副教授郁鋒表示，《珠江》“開放”的核心主題象征著中國穿越歷史時空的包容與融合。這一意象，深深根植于中國哲學的土壤，體現了孔子“和而不同”的智慧：不同文明如大江大河的支流，淵渟澤匯而不失個性、和諧共生。他進而指出，進入人與技術共生進化的智能時代，人工智能如數字河流，加速了全球互聯，卻也帶來倫理挑戰。珠江這座文明對話之橋將更好地促進人與技術的融合，并成為人類文明的坐標。

作為在東莞長大的“本地人”，同濟大學法學院助理教授朱悅表示，觀賞《珠江》是一種特別的體驗。“從小聽慣珠江的水聲，最親切的就是江岸的風土人情。”他表示，《珠江》不僅拍出了他記憶中的一切，還有很多充滿新意的洞見。特別是層層遞進的整體邏輯，直到最后“橋通未來”，將自然風物和智慧未來融貫于聲色俱美的視聽敘事中。

文化傳承之要，在于交流互鑒。鄭崇選認為，《珠江》精準概括了珠江綿延的歷史，清晰勾勒出“海上絲綢之路”聯通世界的商業與文化脈絡。“深度溯源嶺南文化的開放基因，其文化價值在于以大文明和大歷史觀的視角重塑了對這條文明之河的整體認知，為粵港澳大灣區的未來發展提供了強勁的人文動力。”

放眼世界，望向未來：

讓人文灣區連接中國與世界、貫通歷史與未來

珠江是一條奔向未來的河流。珠江之畔，改革開放的浪潮涌動不息。紀錄片《珠江》以“橋”為喻，展現了粵港澳大灣區的未來圖景。著眼未來，粵港澳大灣區將怎樣更好地發揮連接中國與世界、貫通歷史與未來的紐帶作用？

“粵港澳大灣區要繼續演繹出新時代的‘上善若水’智慧。”對此，徐劍闡釋說，一是打造面向全球的超級樞紐。大灣區可進一步發揮自身優勢，抓住契機，實現全球物流、人流、資金流和信息流融匯貫通，成為連接全球大市場的東方樞紐。二是打造面向未來的“創新試驗場”。這里有最深厚的市場化基因、最聰明的年輕人才和最國際化的文化底色，最適合探索人工智能、數字經濟等未來產業。三是打造面向全球青年的“潮流盛地”。未來要用全球年輕人喜愛的形式，讓大灣區成為各種新思想、新文化、新潮流匯集的動感城市群。

“珠江流域、長江流域水網密布，數百年來古橋眾多，方便交通、匯聚人口，也孕育了各自別具特色的地域文化。造橋，意味承載、平等、交流，互惠共享，雙向奔赴。”上海大學博物館研究館員郭驥指出，橋有托舉之力，這是擔當和責任，也是時代賦予向海而生的粵港澳大灣區的使命擔當。橋的形態是對稱、平衡的，大灣區連接的中外兩端，勢必能助力中國與世界雙向奔赴。

“珠江作為紐帶，重塑了區域經濟格局。”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朱麗霞指出，基于此，未來大灣區可進一步發揮連接中國與世界、貫通歷史與未來的紐帶作用。譬如，完善港珠澳大橋功能聯動，推動空港群（廣州白云國際機場、香港國際機場和深圳寶安國際機場）與海港群（廣州港、深圳港、香港港）的整合，構建全球樞紐網絡；強化規則銜接、機制對接，降低跨境貿易成本。吸引國際高端人才，加強共建大灣區大數據中心；以廣深港澳科技走廊為核心，培育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產業集群，發揮“一帶一路”樞紐的功能，推動中國標準、技術、裝備“走出去”；增強文化認同，加大力度弘揚嶺南文化，將大灣區城市群打造成面向世界的“橋頭堡”。

“珠江與長江一樣，起于山中涓滴，集于溪流河湖，匯于江，融于海。”華東理工大學教授居閱時指出，當珠江、長江匯入大海后，海上絲綢之路與海外文明相遇，并肩陸上絲綢之路共同推動了中華文明進步。中國近現代崛起和改革開放實踐進一步證明，開放、互鑒、吸收、交融、攜手是全人類文明共同進步的不二途徑。今天，積奮發之厚積的粵港澳大灣區，如同一艘巨輪鳴笛起錨赴新程，恰是“大灣區人”的精神象征。

嶺南文化與珠江文化，孕育潤澤了南粵千年風華，必將奔流涌動新時代的澎湃浪潮。